黎允文 電影配樂 堅持原創
21 Nov 2011
認識黎允文Henry Lai是2003年的事，那時大家一起參與電影《少年阿虎》制作，導演李仁港很讚賞Henry的音樂，可是對他的要求也很苛。現場拍感情戲時，播放他早為電影寫好的樂章。那齣電影的演員吳建豪、安志杰和伍允龍後來成了好朋友，拍攝的過程雖然艱辛，可是回憶總是美好的。在模達灣碼頭的日落，天邊的雲彩是粉紫與橙，這樣的顏色在大自然中是毫無難度的和諧。我問攝影師張東亮鏡頭是不是加了濾光片，他說沒有，那天的日落本來就是這樣。
那場戲的配樂具體我記不上來，大概就是來回幾個音符簡單的美，沒有很多結構層次，不像是鋼琴，也不像弦聲，說是midi keyboard大概總不會錯。
Henry就是一個這樣簡單而優雅的人，和他說話總不會讓人生氣，總是溫和的，甚麼重話埋怨在他口中出來也是溫文爾雅的；他的音樂很唯美，唯美的不食人間煙火，那些太現實的事你大概不忍心讓他看到，他的音樂就是這樣「超現實」。
後來有一次我找他給一些宣傳片配樂，他居然會找我收數，我心中暗喜：原來黎公子是吃人間煙火的。
工程師變電影配樂
黎允文出身醫生世家，自己又是工程師，怎會走上電影配樂這條路呢？
「中學讀培正理科，中六去了英國，上大學時父母都想我讀醫，因為他們都是醫生，可是爸爸喜歡那家大學不收我，於是我想轉讀基因工程，爸爸很生氣，認為考不上那家大學便回港吧。回到香港這時父親卻突然離世。」
報讀香港大學，其實還未知自己喜歡甚麼，於是第一選擇依然是醫科，第二是建築。
「因為在課程章程中，建築Architecture 就在頁首。」
最後他讀了建築。
「讀建築系讓我開了眼界，懂得怎去觀察和欣賞藝術，也建立了對藝術的認知和透視能力。」
這時除了是他藝術觀的啟蒙時期，也是他音樂生涯的萌芽階段。大學時Henry開始夾Band，80年代組成樂隊「小島」，90年代另組樂隊「天織堂」，都出過唱片。他醉心音樂，反而對於正職很不適應。
「讀建築是設計，可是在香港做建築師就像做行政，我當設計師時是80年代，那時的樓沒甚麼設計可言，都是炒樓，我都是做開會、寫信這些。」
「最憎炒樓，最憎地產商。」他很平靜的吐出了這句。
「今時今日地產商找我做音樂我多多錢都唔做，至憎。」他笑說。
「反而90年代移民美國後做建築師更有滿足感，因為真的執行設計工作。」
回不了頭
移民美國兩年後，因為媽媽有病，他便回流香港，從此全身投身音樂行業，頭也不回。
「回不了頭。」他說。
全職音樂人，收入不穩定，自言不會埋堆，工作就更沒保障。那時未結婚，可是都要養貓。90年代開始他開始做電影配樂，年產量一至兩齣電影，也做一些香港電台的電視劇。
「因為我本身不是讀音樂出身，港台劇是一個很好的訓練，片長短短的二十二分鐘，他們給我的時間也較充裕，可以作不同的試驗，沒有甚麼比不同的試驗能得到最好的效果，對音樂的知識就是這樣得來」
這個階段他鑽研很多電影配樂上的技巧，留心怎去看一齣戲，看看人家的電影音樂幾時起止，編曲怎運用，電影配樂不是一首完整音樂那麼簡單，隨?劇情推進，音樂的調子和情緒會一路改變，達至推動劇情的效果。
站穩陣腳
2003年他做了《阿虎》，終於在電影配樂界站穩陣腳。
和很多音樂人一樣，黎允文嫌棄香港樂壇：「現在的歌原創性低。」 在音樂界闖出另一方向，也是他全心投入的，還賺到錢養貓養老婆，在香港算是很不容易。
對於做電影配樂，他認為有兩個方法，一是憑直覺，二是從試驗。
憑直覺會快些，也得看配樂師的性格是否敏感，有時第一感覺已捕捉到怎去提升電影。
「我自己都是一個普通人，我睇片的感覺就是普通人的感覺。」
從試驗則是漫長的，同一個畫面不同的音樂會成就截然不同細緻微妙的差異。
同樣，兩個配樂師對同樣畫面也會有不同感覺，調配出來的效果便有不同，用多少樂器，如何與場面配合。
「我走的路比人要長些。」
「最重要的是你性格是否敏感。能否感受和怎樣感受電影，和配樂師的性格有直接關係。」
黎允文知道自己被定了型：「我接的多數是動作片和古裝片。」連《肉蒲團》的監制都看上他，可是他卻把戲推掉：「因為想像不到怎做才好。」他的意思是，要怎配樂才不落俗套。以他這樣唯美，大概不會就此使出印度片《愛經》那種異國風情調；倒是我陷入思想迷陣，努力幻想甚麼音樂才搭配。
講起現代的配樂，不再只是音樂，音響效果也成了配樂師的工具。Henry雖然認同，可是他更欣賞70年代歐洲電影的配樂風格：「那些空白、留白讓出了思考空間，觀賞者有自思考沉澱的餘地。現在的商業片就很喜歡帶著觀眾情緒走，不留想像餘地。」配樂不全然等如音效，好的電影配樂還是要有主題音樂（Theme）。
這和當代流行文化的大路風格是契合的。你能想像義大利導演費里尼的《八步半》，在當年是賣座票房電影嗎？可是今天不費它幾杯咖啡提神實在很難一晚整齣連續的啃下去。
最好的 尚未來臨？
當代不是已經有專為iPhone播放而拍的電影？當影像降落至這個境界，意境也得委屈一下至速食的況味。
也許懷舊太易，我們都是這種人，以為最好東西總在從前，沒幻想轉身還會遇上最愛。Henry總是覺得他剛完成的作品就是最好的，他剛完成李仁港導演的《鴻門宴》便是他自覺迄今最好的作品。當中是否存在《午夜巴黎》的那種犬儒式的懷舊？這不是我們這時節盛年人說了算數，還得待再過它十年八載後的論者去評現在的電影配樂和從前比，熟優熟劣。
可是，他又說，最好的作品永遠是下一齣電影，每一次都很大壓力。
到底，是剛完成的那一齣最好，還是最好的尚未來臨？這不單是黎允文的問題，也是每一個攪創作的人的迷思。
導演們，您好！
黎允文合作的導演主要是李仁港、林超賢和張婉婷。
導演之所以成為導演，大概都是一群不斷要求知道怎樣才是最好或許可能不知道終點在那兒可是都敢於迷失的人。不能說所有導演都是瘋子，可是有時有些特質確是相近。
李仁港
合作電影
《鴻門宴》2011
《錦衣衛》2010
《見龍卸甲》2008
《猛龍》2005
《少年阿虎》2003
《阿虎》 2000
《星月童話》1999
《我愛你》 1998
「超勤力，要求高，心中已有一套標淮，除非你的配樂比他所想的更好，否則他不會收貨。」
偏偏Henry又不想做仁港心中所想的那些，他不想照一些已有的模式去做，堅決想做一些原創音樂。
「不是原創的我做來做乜？」他堅持每一次都「做新野」。
他們之間的合作，可說是一場被動的角力。Henry雖然柔和，可是他也是柔韌的。就像他笑?說不喜歡地產商，不喜歡本地樂壇，他溫和可是他有立場。
見面那天驚訝他瘦了許多，本來不多肉的臉也削了，那是和仁港「磨合」後的成果，是，有點殘。
林超賢
合作電影
《線人》2011
《火龍》2010
《神槍手》2009
《証人》2008
《風雲決》2008
「能帶動電影的節奏，配合動作場面，合作了一段日子，了解他的節奏和剪接位，知道他要甚麼，他給我的自由度也很大。」
「做《証人》的時候，其中一場春秧街街市追逐，谷得好勢利，攪到我心跳得好厲害，自己覺得好勁，我就知道，這場戲掂啦。」
張婉婷，羅啟銳：
合作電影：
《歲月神偷》2010
《北京樂與路》2001
「她的要求很簡單，只是要一些靚音樂。對我信任幾大，自由度幾大，我的發揮也好。」
「第一次有機會用管弦樂就是和張婉婷合作，所以很多謝她。」
金像獎，您好！
黎允文兩次提名香港電影金像獎都落敗，第一次是2001年《北京樂與路》，第二次是2008年《見龍卸甲》。
在這個獎牌世界，那管你好或不好，反正拿了獎就一定是好，政府帶頭，學校跟隨，整個社會都是以獎狀論英雄成敗。頒獎與拿獎之間的關係極其微妙，人需要獎，獎也很需要人去成全它的不虛偽它的豐盛。
Henry當然是「唔恨?獎」，可是說起第一次提名「輸俾隻豬」還是覺得不忿。那個獎是「最佳原創音樂」，那年得獎的是何崇志的《麥兜故事》，電影中的配樂是古典音樂。
「那些評審明不明甚麼是原創音樂？如果沒有看過提名的電影便不要亂投票。」這句話很正義聽來很重，不過他當然也是溫和的說。作為首輪投票評審，我聽見心中有愧，因為我也沒有看過所有電影便投票。
「我圈中朋友不多，要拿獎不易。」
這也是另一個吊詭，所有大會當局一定說評審過程公正，不過，人緣好當然一定有作用。除非你那年的作品好得無話可說，否則，當中一定滲雜一些其他因素。君不見幾多選美冠軍，不過是最不招人妒而不是最驚艷那位？
重點推介電影：
對當代的配樂風格，Henry認為都是很功能的，緊張時便管弦樂，把觀眾情緒帶動，可是配樂本身沒有主題音調，聽過後便沒有回憶。
1. Jaws《大白鯊》 - John Williams
驚慓片的經典示範作，John Williams 巧妙地用低音提琴作凶殘大白鯊的化身。
2. E.T. 《E.T.外星人》 - John Williams
不同斷落的主題樂章錯綜交纏相互作用，如海納百川最後孕育出強烈的情感，史匹堡最後甚至跟?他的音樂而再剪接結局。
3. IL Postino《事先張揚求愛事件》 - Luis Bacalov
優美的音樂，主題樂章不同的變奏。
4. Piano 《鋼琴別戀》- Michael Nyman
有時不一定要龐大的管弦樂，就像這一齣電影，簡簡單單一個鋼琴竟支撐起整齣電影的配樂。
5. Black Rain 《黑雨》 - Hans Zimmer
Hans Zimmer其中一齣佳作。是電子音和管弦樂的完美搭配，西方世界的非常武俠。
6. The Last Emperor 《未代皇帝》- ?本龍一
電影配樂把歷史封存起來。聽??本龍一的音樂，我們彷佛看到一個帝國的覆亡，當中糾結愛恨哀怨的種種複雜感情，可是他不過來回以一個主題音樂便成功把這個世界建構起來。
年輕人，您好！
對年輕人的忠告，都是要勤力，隨時做好準備這些，有機會便不要放棄，多做細制作是為將來鋪路，要不是機會來到時未夠斤兩便會錯失。
創意?環遊創作人的滿腔的創作熱誠相信大家都感受到，但若原創心血被複製抄襲，創作人又有何對策？創作人、知識產權署、香港商標師公會以及香港知識產權會代表將於會上分享經驗和交流意見，屆時嘉賓之一的黎允文先生亦會分享心得。
Round 1：11月18日（五）
Round 2：11月29日（二）
Round 3：11月30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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