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德樓 藝化商廈
11 Nov 2011
著名評論家及作家龍應台曾經批評香港沒有一個獨立的文化局，推動本土的文化藝術工作，香港的文化事業如音樂、電影、藝術等，被分割為不同的機構和部門管轄，不似歐洲，藝術文化發展蓬勃，很多藝術館和咖啡館稱為「詩人的寫作間」、「藝術家的起居室」，還有藝術小區和街頭表演活動，每年吸引很多遊客朝聖。
在香港這個寸金呎土高地價政策的商業社會，文藝工作者人數不少，他們聚腳點遍布土瓜灣「牛棚」、火炭藝術村，以至柴灣的工廠大廈，要在熙來攘往的鬧市中尋覓棲身之地倒是罕見。偏偏坐落於灣仔軒尼詩道的富德樓，卻以低廉租金、交通便利等優勝條件，吸納了一班藝術家建立不同的文化活動空間。今期，我們來到了這座樓高14層的建築物，走訪了「藝鵠」和「影意志」兩家安樂窩，了解這班文藝工作者的工作，探究他們如何維持生計、推廣藝術文化，以及相關的職位。
鬧市中書店 好好地體驗生活
能夠在書店工作，相信是每個文化工作者的Dream Job。然而，在香港經營二樓書店不容易，加上本港的高地價政策，令不少樓上書店捱不住貴租結業或「愈搬愈高」，位於富德樓1樓的藝鵠卻沒有店租的壓力，店主Kobe本是愛書之人，畢業後擔任過藝術行政工作，做過Freelance，後來全職接手打理書店的工作。
開業三年的藝鵠，承接八十年代樓上書店–曙光書店餘下的逾3000本英文書藉作銷售外，同時提供代訂任何類型英文書籍的服務，書店更有二手中文書書櫃，歡迎讀者捐助或尋找合適的書籍。有別於一般以商業營運模式經營的樓上書店，Kobe稱書店由達微慈善基金支持，所賣的書籍也非時下大眾化的工具書或暢銷書。「我們的書籍種類豐富而多元化，包括一些藝術、文學、哲學、歷史、宗教等類別的學術性或先鋒性書籍，還推介本地獨立出版人的創作，以及一些能改變世界的書籍，如藝術行動、綠色生活、DIY手作等。」
善用空間交流
科技發達，書店經營者面對最大的挑戰來自網絡的競爭。「很多人喜歡到網上書店如Amazon.com訂購書籍或下載Kindle閱讀。」Kobe指出，香港二樓書店除了「捱貴租」，還面對文化歷史斷層的問題。「香港讀者群很細，特別是經歷了八九民運和九七回歸，很多人離開香港到外地發展。上一輩的大學生會儲錢買書，我的年代已轉變，他們能夠看完課堂派的Reading已經好乖，很少人會到書店購買與科目相關的書。」舊時看書的人一去不返，新的知識份子又不願買書消費，閱讀文化薄弱，正是書店當下的挑戰。
幸好，書店的收入來源除了靠有心人捐贈，Kobe還善用空間，舉辦各種文化交流活動和寄賣，不斷吸納新客源。「這?地方雖然不大，但可容納30人，進行展覽、電影放映會、音樂會、分享會和作教學用途等，同時也寄賣藝術家的手作、獨立音樂唱片及電影DVD等。我們始終想協助一班文化藝術工作者，所以盡量將Profit留給他們，分賬比例約7：3。」
推廣有機飲食
為推動本地有機農產業，書店除了銷售有機產品如豆漿、果醬、雞蛋、肥皂和蜜糖，今年還增設「好地地體驗」餐飲服務，由新加入的拍檔Sunny主理，為客人提供午餐和下午茶服務。擁有物理學學士和語言學碩士的Sunny，完成政府機構的一年合約後，選擇投身自己有興趣的工作，不但搬到粉嶺馬屎埔區農場居住，每天更親自由農場運送食物到灣仔。Kobe透露部分食材就在富德樓的天台種植：「與基本的套餐一樣，包括前菜、沙律、湯、主菜、甜品加熱飲。餐單是季節性，以新鮮當造食物作為材料，需要提前一天聯絡農夫取材和準備，所以需要預約。」
書店的獨特，過去三年吸引不少傳媒採訪，除了昔日曙光書店的客人，還有一些經朋友介紹或看旅遊書而來的遊客。除了靠facebok和媒體報道宣傳，未來Kobe正考慮在書店窗台外掛Banner。「起初覺得不需要刊登燈箱廣告，後來發現太多客人表示這個大廈很難找到，甚至不知道這?有書店。」
現今香港年輕一代，出路似乎比從前多，但樓價物價高企，要儲錢置業創業很難。獨自搬出來居住的Kobe，提醒有意從事藝術文化工作的年輕人，要有心理準備沒有大的物質回報。「每個人都可以跳出城市，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的同學可能已經買樓結婚，但藝術文化圈的Career Path並非如此，不能與商業世界的物質生活和工資比較，但所得到的經驗是和改變大於你想像。」
獨立電影組織 自強不倒
從事藝術工作本身不易，更何況拍電影？中學年代讀書成績一般的崔允信，唯獨作文叻，常被老師稱讚有創意。進入大學後主修電影系，才真正接觸電影世界。他認為香港社會太單一：「我希望製作更多獨立電影作品，讓觀眾知道有得選擇，也給他們選擇的機會。」
他創辦的香港獨立電影人團體「影意志」，於2004年由駱克道辦公室搬到富德樓4樓作為基地，繼續推廣和宣傳本土獨立電影。「以前辦公室的面積沒有這?一半，但租金卻貴三至四倍，一知道富德樓租金便宜便搬進來，而且上下都是藝術文化團體，既能借場地放映電影，又可以透過合作舉辦活動，互相宣傳，閒時也會走到天台與不同的藝術家交流，目前每月租金不過$3000。」除了一名全職助手為他處理日常行政事務和藝發局的文件，其他個別項目會講兼職同事幫手。
爭取各方資源
「影意志」是受香港藝術發展局資助的團體，但今年卻被停止一年資助。幸好，機構過去一兩年有其他額外收入支撐，失去資助仍能不倒，繼續經營下去。現時「影意志」的空間可容納20-30人，除了定期舉辦沙龍和獨立電影試映會，還參與不同的活動。「每年都協助獨立電影放映及發行DVD，爭取更多機會到學校及社區放映作品如九龍城書節，正如Indie band演出一樣，我們會隨身帶碟作即場銷售。未來，他更計畫舉行義賣T-shirt籌款活動，歡迎各界捐款。」
今日社會，全職做電影不容易，不視拍電影為職業的崔允信，慶幸自己有其他工作支持，賺到資金便拍戲，滿足慾望。「很幸運地，這幾年來我都能做到自己喜歡的事，包括到香港浸會大學電影學院教書，出席不同類型的學校講座和進行電影拍攝工作等，分配得好平均。」
民間藝術進入校園
據他了解，香港電影院比以往多，但座位反而少了。「香港八、九十年代的電影黃金時期，全港共有12萬個座位，現時院數多卻只得四萬多個，逢星期四上演新戲，如果票房慘淡，戲院更，會減少電影的播放數目。」他認為獨立電影不能用資金去看，也不只是電影工業，而是民間藝術。除了戲院，更多民間式放映，有助加深討論。
「在學校放映，學生的反應不錯，最大的滿足感是有學生記得我幾年前的舊作《憂憂愁愁走了》，而且還引起熱熾的討論。」他謂自己電影宣傳，在學校沒有太大問題，反而是協助其他團體推廣時，遇到一些挑戰。「這視乎校園本身的風氣或負責老師的態度，獨立電影強調批判性思考，有些題材涉及同性戀或政治這類爭議性話題，有些學校老師會幾緊張，當然也有些學校認為無問題，歡迎我們。」
不怕吃虧 爭取入行
拍過獨立電影《三條窄路》、《憂憂愁愁的走了》，也拍過主流電影《愛情萬歲》的崔允信，認為獨立電影人要面對的挑戰，並非資金問題，而是社會太單一，本地傳媒和影評人甚少關注獨立電影，觀眾對此所知有限。「記得2001年拍《憂憂愁愁走了》時，電台節目《嘩嘩嘩打到黎》主持杜民澤提過這部戲，娛樂雜誌覺得新奇，又會寫幾句話，介紹獨立電影。當時主流媒體會持欣賞的態度，但現在已經不是。」
搵明星拍攝會令觀眾留意電影，但又怕宣傳重點放在明星，而忽略電影本身。電影是商品，也是一種藝術文化，崔允信強調香港是全中國珍貴地方，因為享有言論自由，大家應珍重表達意見的權利。「現時香港電影工業向內地發展是無可厚非，如果想拍電影，只要想清楚自己要甚麼路就可以。這一行講Credit，特別是剛畢業學生有意投身電影圈的朋友，不要怕蝕底，不計條件幫電影機構少少，有人表現得好而入行。」
作為獨立電影比賽的評審，他所接觸的七八成作品都是模仿主流的電影，即使有個人看法，但略嫌心力不夠。科技發達，拍攝門檻低，但不等於導演技巧容易。除了掌握科技拍攝技術，他強調導演編劇要有一定的修養，對電影有認識和看法，清楚利用媒像圖介表演。未來，「影意志」會於即日至11 月22 日在藝術中心舉辦的「小川紳介回顧展」，由網絡facebook宣傳到宣傳單張，公開售票兩星期，已被購了八成，可見獨立電影的市場仍存在。
藝術行政需求增 圈中人分享入行心得
自從政府近幾年提出「創意產業」，意識到藝術文化是一個大城市不可缺的環節，文化藝術的生態比從前熱鬧。當硬件配套愈趨齊備之際，市場對藝術行政人員的質素與數量都愈益渴求。
融入藝術圈 主動爭取機會
大學時期主修藝術研究和文化研究的Kobe，形容香港的文化藝術圈是「洪荒年代」，政府未有清晰文化政策和藍圖，入行也不容易。「入藝術圈工作，與學歷和主修科目未必有直接關係，這個行業很少刊登廣告請人，主要靠人脈和口傳，例如透過平日參與文藝術活動，掌握城市脈搏，結識這個圈子的人，正如有些人熱愛看電影，就會寫影評一樣。」
Kobe大學畢業後，決心加入藝術或文化機構工作，上網看見香港當代文化中心聘請校長，於是自薦發履歷至該團體，結果成功獲聘為項目統籌（Project coordinator），認識了馮美華。她指藝術行政與一般行政工作的分別，在於需要關心藝術範疇的大小事項。「我要對外代表機構接受訪問，解釋機構的運作、提供資訊，對內處理文書和財政事務，統籌國際交流會議，安排嘉賓來港交流，親赴外地工作。」
她認為要成為出色的藝術行政人員，須具備組織能力，能應付多項目（Multi-tasking）工作。「本地藝術文化團體面對最大的挑戰是資金短缺，不像其他商業機會般部門分明，人手充裕，藝術行政人員很多時要獨力處理多項任務，是一份Tough Job，但絕對是一個好的試煉場。」
一人分飾多角 增值有優勢
世界不斷變，從事藝術行政推廣工作的人，除了要捉緊時代脈搏，不斷增值和學習是一大優勢。資深藝術行政工作者Alice擁有二十年藝術行政的經驗，畢業後先後於藝術雜誌、香港演藝學院和政府新聞組工作。其後於英國修讀藝術管理碩士，她認為：「修讀過藝術管理，自然了解藝術管理和行政工作的問題，而且在宣傳推廣方面很實用，正如我念電影出來，在設計電影傳單時，明白電影背後的意義，而不限於表面。」
Alice進修回港，分別加入香港芭蕾舞團和英國文化協會工作，現為香港歌德學院文化節目部人員，負責文化藝術節目，包括音樂、舞蹈、劇場的推廣和宣傳工作，以及會議展覽安排及公關事務。她形容這是一份「八爪魚」的工：「因為我們經常舉辦大型活動，時常要一人分飾多角，除了製作和更新機構網頁的資料、翻譯和發布新聞稿，還有統籌和策袒畫工作，包括報價、場地布置、酒水安排、招待來賓等。」
這行的要訣是與藝術家建立關係，Alice稱要從藝術家與管理者之間取得平衡。「我們明白藝術工作者重視藝術創作，而很多活動的宣傳和銷售工作，都牽涉到很多死線（Deadline），所以要懂得從兩方的角度?想，邊趕Deadline邊收集資料。」作為大型文化團體，Alice每天都要處理大量查詢，包括邀請合作事宜，她指出：「我們希望促進文化交流，不只是單方面宣揚德國文化，同時希望表達與香港有切身關係的東西，可以討論和分享，讓觀眾得益。很多團體會在我們這邊舉辦展覽，我們並不是收錢就算，還會跟他們商討合作細節，共同宣揚文化。」
對於有意投身業界的年輕人，她強調首先要熱愛藝術：「藝術範疇廣泛，沒有人可以完全熟悉，但一定要對藝術有興趣。因為這個行業的工作時間和地點不穩定，大多數藝術活動都在晚間或周末假日舉行，更要經常離港工作和開會。」其次，需要多留意和出席業界不同團體的活動，吸收別人舉行活動的經驗。作為工作狂的她笑言：「每朝起身都期待返工。」並行用工餘時間學習舞蹈和語言。「雖然現時的機構以德語溝通為主，但我們有機會到歐洲認識不同地方的人，所以我進修德語、法語和西班牙語。」
富德樓資料
本身以單位出租作商業用途的富德樓，位於軒尼詩道365至367號繁華馬路旁，於 2003 年轉型為藝術創作空間，由藝術工作者馮美華協助把大廈的單位，以兩年一租約形式，低價出租給藝術家和藝團進駐。根據過去資料，由達微慈善基金支持，只收取低廉租金的富德樓，一個五百平方尺的單位月租$2,500，現時稍作調升，但要符合平租計畫資格的必是沒有錢、繼續創作的租戶，成名和有錢後的藝術家，限期屆滿後便被要求終止租約，給予其他新進工作者遷入。這座樓高14 層的大廈，除了是文化藝術家和團體的交流據點，並擁有天台種菜場和養鋒箱，實驗城市中的天台種植計畫。
文：林艷虹
圖：PM Chiu@olive-corporate.com、星島圖片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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