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自主音樂
31 Oct 2011
九十年代，曾啟發無數Band仔的Beyond主音黃家駒說過：「香港沒有樂壇只有娛樂圈」。千禧年代，香港的音樂圈變本加厲，唱片公司不斷推出賣樣的偶像派歌手。到了今天的2011年，香港的樂壇又有甚麼進展？
隨?2009年Mr.的走紅，香港市民開始知道地下音樂的存在。而坊間原來都不斷湧出不同的單位，用他們自己的方法替獨立音樂的種子養分，一同好好看顧這根樹苗，大家多希望看著它茁莊成長。今期我們走訪兩所不同的單位，分別為將台灣Livehouse文化引入香港的呼吸咖啡茶館，和為樂隊做推廣的草根製作團隊Rock Motel。告訴我們，原來做音樂雖然未必有大錢賺，但也不一定是蝕本生意，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商業頭腦和有heart。
呼吸音樂：如空氣般自然的音樂
「你不覺得這裡很不同嗎？這?明明是旺角，卻感覺不像置身香港？」我隨?呼吸咖啡茶館的老闆走出四樓的露台，隨便挑了一張馬賽克拼成的桌子坐下，在下午三點柔和的陽光下，樓下傳來兩位女生Robynn and Kendy清澈的結他聲和歌聲，老闆緩緩地點起了一支煙，如此的向我問道。
2003年開業的樓上Cafe 呼吸咖啡茶館，幽靜的氣氛吸引了一眾文藝青年在此流連，每年向上擴充，現已佔地五層。呼吸周遭擺滿了懷舊古玩，老闆笑言開咖啡店都是因為太喜歡收集舊物，多到爸媽有天要求他丟掉。他不想丟，便開了呼吸。
本來是一家咖啡店，2011年的3月，老闆卻忽發奇想，將咖啡館樓下的3樓都租了下來，開了一所Livehouse，叫「呼吸音樂」（Fullcupmusic）。Livehouse開業至今個月，每個星期天下午都有一場音樂會，Noughts and Exes、黃靖、謝芊彤等有名的本地創作人都曾於此演出，差不多場場都爆。
雖然來演出的大多為獨立樂手，老闆自言最想請到張學友、陳奕迅來唱，可見呼吸不強調獨立不獨立的分野。不過，不論是昆明少數民族還是挪威民謠也好，呼吸的演出都有一個共通點：「我們這裡唔煙，唔酒，唔Drugs。」
「我不懂聽音樂」
在香港，音樂一向被認為「無得做」，老闆卻在這樣的市道下豪擲千金搞Fullcupmusic，投資最靚聲的音響、花兩萬元買一支彈到表演者都捨不得放下的結他，以為一定是一位音樂發燒友，豈料老闆卻說：「我不懂聽音樂！」
「每個人聽到我說要搞Livehouse都笑死的。」老闆的不懂音樂，卻正正造就了Fullcupmusic與其他Livehouse有別的態度：「第一，我不談『愛』，我不『愛』音樂，我只是一個喜歡聽歌的常人。第二，我不談『藝術』，這?做的不是藝術，只是聽音樂。」對於老闆來說，音樂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我想把音樂變成一種習慣。」
為此，縱使Fullcupmusic星期六日晚均有不定期的演出，但老闆卻堅持確保Fullcupmusic每個星期天下午三點都一定有音樂會：「就像你去電影院，一定會有電影看那樣，我想把音樂變為一種習慣、一種娛樂、一種消遣。一群朋友在週末的下午想不到去做什麼，會想起『啊，不如去呼吸聽音樂』。」
台灣livehouse文化
也許是一種文化上的差異，香港其實不乏Livehouse，但大多都是燈光昏暗的酒吧場地，音量開到很大的一場徹夜派對，但說到滿佈台灣的文藝Cafe，予人靜靜聽Acoustic清新音樂的場地，香港卻寥寥可數。
去年，呼吸於昆明開了另一家以音樂為題的咖啡館，每個星期有定期表演，老闆才萌生起開Fullcupmusic的念頭：「如果連內地都搞得成，沒理由台灣可以，但香港不能。」於是，Fullcupmusic便於3月開業，成為香港首家將台式Livehouse帶來香港的咖啡館。
初初的音樂會以Open mic的形式舉行，不另收費，但結果卻換來台上有台上唱，台下有台下的玩撲克聊天：「根本沒人在聽。」於是老闆立刻止住整個計畫，重新定位Fullcupmusic為收費音樂會，現在成為了本地acoustic獨立音樂的首選表演場地。
良好的循環 寫意的生活
香港不少人搞livehouse，但往往懂得音樂的不懂得做生意，懂做生意的便不尊重音樂。以前沒有搞Show經驗的老闆，一直強調「循環」這件事情：「樂手、觀眾和呼吸之間要有良好的循環。」
他自創了一套有良好循環的經營方式，確保三方都公平：「門票收入乃呼吸和樂手五五分賬，樂手感到受尊重的同時，亦會幫手宣傳，因為入場人數愈多，他們便賺得愈多。樂手是最好的推廣員，因為他們最知道自己的樂迷在哪裡。觀眾來聽音樂會，聽完喜歡的，下次又可能會再來其他的音樂會，或者帶其他朋友來。」
呼吸的音樂會門票全部定價80元，就算有些樂隊索價150元一樣可爆場，老闆亦堅持要減至80元：「我想形成一種習慣，聽歌乃一種消遣，花費不大。星期天，遲起床，飲完茶3點便來這裡聽歌，80元，包一杯飲料，5點聽完，吃飯然後睡覺，很簡單的生活。」
呼吸一天不 舞台一天不拆
Fullcupmusic投資不菲，雖然從門票賺到少少盈利，但都難以回本，主要都是靠Cafe 的生意支撐，但老闆似乎一點都不介懷錢：「Cafe 的盈利已經足夠維持營運，即使沒人來表演，我也沒所謂。除非呼吸有一天關門了，舞台才會拆。」
以前從事廣告業的老闆，畢竟是有商業頭腦的生意人，也因此，呼吸才如此成功，但和大部分的生意人不同，老闆卻期望以後愈來愈多人模仿他的營商手法，多開Livehouse：「香港不少Livehouse，但當習慣來做的不多，希望多些人仿效，形成風氣。」是，老闆是一個生意人，但是一個有heart的生意人，只願有一天，音樂就如呼吸一樣，變成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
Rock Motel：草根資金打造專業水準
要界定Rock Motel，有一定的難度。他們為樂隊做唱片統籌，但他們不是唱片公司。他們為樂隊聯絡傳媒做宣傳，但他們也不是經理人公司。他們免費為樂隊攝MV，又製作舞台佈景，但他們亦不是製作公司。
他們只是一堆由十數個全部都有正職的熱血青年組成的一個band show organizer，但不能否認的是他們革命化了香港的band show，將原本小圈子的地下製作，變成了連主流都不能忽視的盛事——而且竟然全部服務均不收費。
他們當中有人是傳媒公關，有人擅長設計，有人是舞台管理的老手，又有人是寫作能手，每人均騰出寶貴的工餘時間，施盡渾身解數為獨立樂隊做推廣。傻得可以的他們，宛如一家草根Media agency，在講求包裝的商業社會，助不懂自我宣傳的本地獨立樂隊搞Band show、做統籌，甚至心理輔導：「樂隊只需做好自己的音樂，我們幫他們處理音樂以外的東西。」
今天終獲得空前成功、歌曲點擊率近五十萬的 Tonick，兩年前曾在Rock Motel的第一場音樂會「搖滾禮堂」裏演出過。如今Tonick苦盡甘來，Rock Motel的成員看著都感欣慰。正如Rock Motel的創辦人Tim Ng所說，「樂隊的成功一定不能全部歸功Rock Motel，但慶幸我們可以說的是——起碼Rock Motel沒有失禮過他們。」
Facebook聚集熱血青年
「從一開始，我一直有三件事情很想做——做獨立音樂的Band show、書和紀錄片。」如今，Rock Motel實現了Tim其中一個夢想，就是搞Band show。
以前在一本名為《獨立音樂》的雜誌工作的Tim，因為工作的關係認識很多獨立樂隊。他深知道本地獨立樂隊的音樂質素絕對不差，並且一直有進步，但本地Band show的製作質素，卻拖垮樂隊們的成長。他猶記得有一次，一支國際水平的北京樂隊來港演出，那場show卻竟只得三十多位觀眾入場，令他印象非常深刻：「不是音樂質素的問題，而是製作的問題，於是我便想，能否做得好一點？」
一直蠢蠢欲動的Tim，在2009年的某一天，終於心血來潮，「既然一直想搞，為甚麼不搞呢？」透過Facebook廣發訊息，問身邊朋友有沒有人有興趣做，豈料一呼百應。那一年的6月30日，他們相約出來開了第一次的會議，Rock Motel亦就此成立。
Band Show專業化 佈景燈光樣樣齊
一直以來，香港的band show都不受矚目，感覺彷如小圈子的地下活動：「以前的音樂會，宣傳僅限一張A4紙，上面印有樂隊名稱、日期地點和收費，就只此而已。」除非是地下樂圈的人，一般人別說付錢看，大概根本不得悉band show的存在。但其實Band仔沒有排斥街外人的意思——不少樂隊如Tonick、Supper Moment的音樂都是容易入耳的類型——只是不懂宣傳，用一種吸引公眾的手法將其包裝。
直至Rock Motel的出現，扭轉這一件事情：「現在我們搞一場Band show，起碼要四個月。我們會替每場Show定主題、設計海報、搭佈景、拍MV，讓人知道這是一場很認真的製作。」
現在Rock Motel每場band show，製作質素和事前宣傳都媲美主流演唱會。樂隊在音樂會前夕都忙?與主流媒體做訪問、與專業導演籌劃MV內容等等，然後在當晚，成上千的觀眾入場，看?樂隊在精心設計的舞台上演出，大家在浪漫的燈光下隨?音樂搖擺揮手，留下深深的印象，甚至眼淚。沒人想過band show可以如此大型，如此專業，如此的一回事。
用最少金錢做到最大成果
免費為樂隊做推廣的Rock Motel，資金是最大的問題。「沒有資金，便唯有用勞力和時間換回來。」譬如舞台佈景，沒錢便到街上執或買紙皮，然後全部一手腳砌出來，親力親為。又如影band相，其中一位成員阿Ben和朋友合租studio，他們便夾期借studio影。
至於MV，Rock Motel會找有心的主流導演或學生免費幫忙：「我們和導演和樂隊商量，盡量將錢縮到最小，用門票收入填補。」然而，拍攝MV，場地往往是最大問題：「那次替Ignite the Hope 拍MV，有幸免費借到3000尺的工廠景，否則又要幾千元。因為器材逐日算錢，所以為了節省金錢，我們拍了整天，第二天的凌晨6點鐘又回到同一個天台，連續拍了差不多二十小時。」為了音樂，他們不辭勞苦。
不堆砌明星 營造真摯感動
然而，Rock Motel資源有限，並不足夠幫上每支本地樂隊，而當中有幸獲協助的樂隊往往是年資較長的樂隊：「市場是誠實的，而我們想做的也是誠實，你必須用你的時間令別人認識你的音樂，否則便像堆砌一個沒有故事的明星出來。」但一旦選中了那支樂隊， Rock Motel總是傾盡全力捱更抵夜，用多月時間去準備，務求做到的不是堆砌，而是讓辛苦多年的樂隊終於有屬於自己燦爛的一晚。
正因為獲Rock Motel協助的樂隊均是苦盡甘來，每場band show總不經意的令人感動。「那一晚，當Tonick上台，我們平時形象冷酷的室內設計師 Ryan突然在三樓大叫：『Tonick你好勁呀！』原來，他真的被Tonick的熱情燃起了。」就是這些時刻，讓Rock Motel覺得一切都是值得。
勇敢發夢 最緊要有方向
提到對Rock Motel的期望，他們和呼吸的老闆如出一轍，說道：「我想有多一些Rock Motel在香港出現。」他們說這樣才有競爭，大家會做得更加好，將整體水準推得更加高，並且吸引更多的街外人。
Rock Motel的標誌下面有一句英文「one step closer」，代表?Rock Motel的精神。「一，多走一步，每做完一件事情都去想如何可以再做好一點。二，不要怕想大一點，說不定有一個年輕人看完這篇報導，想在香港舉辦一場國際音樂節將外國最厲害的樂隊都請來，有人會說他發夢，但我會叫他繼續發夢。他未必成功，但起碼知道了自己要去哪裡，你便可以向前走。」
發夢，可能最後不過是一場夢。但發夢，加上魄力、方向和商業頭腦，在香港這片地方，原來，還是可以做到一點改變。
文：盧敏
圖：PM Chiu@olive-corporate.com、星島圖片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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