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eer Tips
商業書信 溝通技巧 職場增值 中小企2.0 企管達人 求職信寫作貼士 專業履歷寫作 面試心得

陳果.彭浩翔對談香港仔製造


《紅van》講小巴上的17人由旺角到達大埔後全世界都消失,任達華飾演的發叔亦成為當中聲大大無貨賣的話事人。
千嬅在《香港仔》中發夢身處紙紮城,更坐上紙紮的士,表達了華人獨特的燒衣紙文化。
今年年中,一部《香港仔》,一部《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簡稱《紅van》),令全港影迷蜂擁大喊「港產片回歸」。是真心支持也好,是借題抗染紅也好,對香港電影來講都是好事。兩個出生自本土,最地道最原汁原味的導演陳果與彭浩翔,難得坐埋一枱論港產戲講合拍片,帶領各位影迷駛回電影的時光隧道,窺見港產片往昔光芒,洞察可見將來本土創作的點點希望,透過勾起大家腦海中的光輝歲月,毋忘陳果彭浩翔港產合拍甚麼你和我,都是「香港製造」。(《紅van》上映日期:4月10日、《香港仔》上映日期:5月8日

愛香港,所以愛港產
近幾年,逢是標榜「港產」、「本土」的電影,影迷必捧,票房必收。陳果笑說,以前哪有人強調甚麼港產不港產,是政治,是社會,才讓大家為兩部新戲賦上「本土製造」的光環。陳果︰「因為香港政治氣氛好差,所以對『香港人』這個身分感覺強烈,亦因為『強國』壓力太大,大家才這麼注重本土電影,否則根本沒有人提『香港電影』這個名詞。其實我不是民粹的人,但因為政治與我們的生活連繫了,改變了香港整個生態。」或許並非本土太好,只是合拍太差。「早年的合拍片拍到三不像,令觀眾想睇一部真正純港產片好難,所以大家這麼支持,多多少少都有政治意識。你這些三不像片,不要說香港人,大陸人都唔睇啦!」連彭浩翔都聽到火起,「係你以為自己取悅咗大陸喳!」好睇難睇,無分港產國產。以為掛着「香港人」個名就可以返大陸過到骨,未免太天真太傻。「你拍成咁,我睇返80年代啲香港片唔好?」

輝煌年代
提起60至80年代,的確是港產片的光輝歲月,它們不單陪伴了兩位導演成長,想不到時至今日仍然對全球文化有深遠影響。「我去過這麼多電影節,見到世界各地觀眾對港產片的追求、嚮往甚至追憶,是令我最感動的地方。哇!原來香港電影影響力咁大,真係嚇死你!有一次我在米蘭,半夜看到陳惠敏一部功夫片,配埋意大利文,連我都未睇過!」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外國人的熱忱,連陳果都自言不及。「原來不知不覺間,香港電影在影響世界,而不是經濟、不是生意。」同樣在外國受到影迷熱烈追捧的彭浩翔,也坦言身在外地,方知月是故鄉明。「有一次都是在意大利,我在酒吧被三個意大利人圍住,他們說因為以前看過我一部作品,而今次只有北部一個地方放映我的新作《大丈夫》,於是專程騎電單車兩日上來,捉住我講意大利根本不可能有《大丈夫》的情節發生等等。我又識一個加拿大女生,她一開口就跟我講廣東話,我問她為何她會識?原來因為八、 九十年代的港產片太好睇,而英文字幕又太差,所以她就自學中文。港產片的影響力,原來曾經去到好遠。」回首過往,一片明媚好風光;看回現在,連陳果都不禁歎謂一切已不復再。「以前港產片輸出東南亞很厲害,現在韓國、泰國等根本不用買你的片,倒過來是你買它的片。世界已經變了,不要妄想港產片會回復以前般輝煌。」

萬惡合拍片?
支持港產,是否就要全面推翻合拍?作為鮮有在香港與內地同樣吃得開的導演,彭浩翔也有點點想平反。「彷彿現在拍合拍片就是出賣自己,背叛靈魂,其實唔係咁。比如世界上有100種電影題材,中國只讓你拍其中75種,但不知何解大家只偏食其中5種,可能有人要自我審查,自己刪除自己的可能性,因為佢太鍾意錢。所以問題不單單是在審查,而是人自我局限了自己的題材與創意,來來去去都拍那幾種,才令大家有這種印象。」原來並非拍唔到,只是拍唔好。《香港仔》原本都是一部純本土製作,只是後來銀都機構加入才令它變成合拍片。這樣看來,又不見得彭導出賣了甚麼自己,背叛了甚麼靈魂。「當大家都說:好呀《香港仔》講香港人,其實我從沒有打算不講香港人,也沒打算放棄其他市場。當然內地市場有審查,準則亦很奇怪,例如一定要有內地演員,根本就破壞了故事的完整性。故事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會label合拍片還是港產片,最緊要我覺得好玩我先會做。」

香港導演最無品!
大家怕合拍片,因為它有一個專鬥限制你創意收窄你言論的制度,叫審查。陳果︰「很多時候佢審查你不是因為你部戲出問題,而是他睇唔明。計我話,(內地審查)成日驚香港導演會點點點,我夠膽講,香港導演根本是最早被和諧的一班人,香港導演最無品!連大陸導演都鬧我們無品。」好聽叫靈活,唔好聽叫無品。「但生活逼人,我不能指責他們甚麼,因為香港人一向都是機會主義者,搵食無辦法。你防我們不如防下自己人,姜文部戲的隱喻(《讓子彈飛》)都睇唔到,哈哈哈!」因為嫌審查時間耐,陳果索性將《紅van》完全搞本土。「我堅持做自己嘢,其實封自己後路,到我拍主流,啲人就話我投降,喂!搵食都得啩?」不過搵食還搵食,搵到自我閹割的話,兩位都表示不認同。彭浩翔就道出現今不少人吓吓睇錢做人,對電影創作實在好危險。「你不要想甚麼戲可以收三億,你要想有甚麼戲感動你自己。但很多創作人投資者卻以果推因,常常想甚麼戲可以在中國收三億,花很多錢宣傳,最後100個人入場90個人都鬧,這就是本末倒置。」別要以錢掛帥,好故事才是首要。說來容易,走來艱難,事實上卻是香港電影的唯一出路。現在彭浩翔在大陸成功了,陳果的電影也被受影迷期待,也許兩位由當初到現在對創作的堅持,正是諸位往內地闖的創作者的最好借鏡。

社區電影的社會功能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的大埔,《香港仔》的港島東,看了有種莫名的感動。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築、熟悉的風味,建構出濃烈的本土情懷。香港雖小,但也由很多個不同類型的小社區組成,每個都是獨特的,如何拍出社區的面貌同時又提升到電影的層次,是門學問。而香港的社區電影,大概又分為幾個類型,在情懷以外,以後還可以多幾個角度,去睇這些電影的社會功能。

保存舊區回憶
隨着香港打起發展旗幟,一些舊建築舊文化,只要稍不留神就突然「被消失」,若沒有積極的去記錄,甚至連清晰一點的回憶也留不住。發展的戰綫無處不在,一個人是守不住的,反而社區電影有時候擔當了保存甚至是保護舊區回憶的工作。《每當變幻時》(2007)在粉嶺聯和市場拍攝,聯和市場是一個在2002年停用的舊式街市,運作超過50年,是老粉嶺的地標之一。電影中描述的舊街市不敵新超市的劇情,跟現實呼應,當粉嶺街坊開始習慣轉去新式市場買餸時,對舊墟的記憶漸漸褪色,直至2007年《每當變幻時》出現,才又活化了這個廢墟,今年初有團體更成功爭取令聯和市場重開,用來舉辦展覽和市集,電影間接也出了一分力。另一個更直接的例子是《歲月神偷》(2010),拍攝地點是上環永利街,上環有很多保育得很漂亮的小街,永利街是其中之一。永利街的特色建築是一群樓齡超過60年的4層唐樓,原本被列入市建區重建項目,後來因為《歲月神偷》在柏林影展得獎,保育的聲音增大,市建區終決定將永利街剔出重建項目。因為一部電影,保留了一個區域,實在令人振奮!不過如果前提是要在國際影展得獎的話,門檻未免太高了點。

還原社區面貌
電影是場夢,一部120分鐘的電影,就是一場120分鐘的夢,步出戲院後,才是真實的世界。話雖這樣說,但不代表電影不能混和真實,正如夢境也會出現現實的片段。不少電影,可能為取景,或者劇情需要,在同一個社區拍攝,有意或無意間把整個社區的獨特面貌也保留下來。陳奕迅、吳鎮宇和容祖兒主演的《神經俠侶》(2005),圍繞灣仔區,接近10年前的灣仔是個新與舊劇烈拉鋸的區域,和昌大押、藍屋、舊灣仔郵局的舊,跟金紫荊和商業區的新,都會在電影見到,當然現在是新贏了舊;周星馳、張栢芝的《喜劇之王》(1999)拍攝於石澳,一條擁有漂亮海岸綫的小村,電影拍出了石澳的純樸,?面的場景,例如柳飄飄擘大對髀鉗實尹天仇的那棵樹,依然健在;余文樂、黃又南主演的《一碌蔗》(2002),為了扮70年代的懷舊感覺,選擇在長洲拍攝,可見離島的特色是隔住個海,稍微降低了發展速度,長洲依然保留舊香港的漁村風味,難怪成為港人熱愛的旅遊點;另外,有部比較特別的《一蚊雞保鑣》(2002),這部黃子華主演但當年上畫僅5天只收11萬票房的奇片,卻令人愈看愈有感觸,表面上是胡鬧的笑片,但其實卻想寫遠離市區的屯門內的光怪陸離,開場的「屯門一日遊」,才是電影的重點。

反映社區問題
凡事都有多面,社區也有很多面貌,希望保留的永遠是光明的一面,但現實中要面對的卻往往是黑暗面。很多社會議題,都要被揭露之後,才有討論和改變的機會,電影也能夠擔當揭露和反映的工作。陳果的《香港製造》(1997)探討了香港青少年問題,拍攝主要場景選了沙田的瀝源邨,瀝源邨已有38年歷史,是沙田區第一個公共屋邨,而直至今日很多青少年問題都是來自擠逼的屋邨生活,《香港製造》就點出了童黨、毒品、性侵犯等問題;旺角白天是商業和購物重鎮,《旺角黑夜》(2004)則是另一個世界,古惑仔、馬欖、殺手、賓館,雖然帶有戲劇成分,但確實是很多香港人害怕面對的一面,同類型的作品,還有郭子健導演的《青苔》(2008),地點換了深水埗,一個白天跟晚上都嚴重老化的社區;天水圍曾經是個欠缺關愛的區域,許鞍華的《天水圍的日與夜》(2008)和《天水圍的夜與霧》(2009)寫盡了這個獨特社區的苦與樂。在同一個地方,產生了不同的人和事,《天水圍的日與夜》是天水圍美好的一面,一個單親家庭隨遇而安的簡單生活,《天水圍的夜與霧》則是另一個極端,無業家庭爆發了倫常慘案,許鞍華以天水圍為題材,至少令人對這地方的問題多看了幾眼。

陳果 ×彭浩翔 fans互問
兩位導演難得聚首,壓軸當然要來個互問環節,今次要兩位各自扮演對方影迷,以粉絲身分問一條關於對方新作的問題,究竟他們最想了解的真相又是甚麼?

陳果問:《香港仔》是你將自身情感放入作品內,在香港電影屬少有,我想知你怎樣拍到自己的情感出來又能迎合到市場?
彭: 當所有人想我再迎合市場多點,我就索性自己投資,自己現金投放下去運作。因為投資者想像不到我的故事,而我自己先做一part,大家才肯跟住投資。
陳:呢啲就係香港精神,因為我都識不少人按了層樓去拍戲。
彭:好多人按了層樓,但可否教我怎樣買到層樓先?
陳: 哈哈!我都做了這件事很久,我所有的戲都是自己畀錢,我唔輸得!一路以來,我不算是很成功,但我贏了好多嘢。你都一樣唔輸得,所以呢劑真係祝你好運!

彭浩翔問:因為我都係高登fans,我都係多謝高登先,《紅van》我都有追,好想問導演《紅van》會否有續集,還有這次會拍到故事的哪一部分?

陳: 拍續集要看這部戲的票房。如果是成功或沒甚麼損傷,拍續集的機會會好大,起碼不會爛尾。如果最後不成事,我們就學美國般籌錢拍,事關部戲有這麼多fans,不過部戲困難在不能平價地拍。
彭:特別是後段。
陳: 後段先大鑊,所以如果這次OK,我們不會follow太多原著的故事,會改為循着幾個人物去發展,當然上半部沒交代的會交代番。這次拍到上大帽山就會完結。
彭: 最遺憾是我沒有參與到這次演出,本來睇波男個角色有找我演!但因為當時拍緊《香港仔》,所以好遺憾。當初陳果跟我說,我做一個身材好好、好索的女仔的老公,我就問,邊個?他們說,卓韻芝。我話︰「其實你就咁講卓韻芝就得喇。」哈哈⋯⋯



本文摘自2014年4月8日《東TOUCH》